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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8章怒罵譚夫人心中惴惴,往日章太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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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8章 怒罵 譚夫人心中惴惴,往日章太……

譚夫人心中惴惴,往日章太後性子雖強硬,待娘家人還是很不錯的。今日卻是在大節下當眾表示了她的不悅。章士閣千裏迢迢寫信來告狀,該不是楊景澄也告狀了吧?

然而,譚夫人卻不知道,若是楊景澄告狀了倒還好,偏生他只寫了請安折子送了禮,與章士閣的紛爭只字不提。倒是長篇大論的敘述了他們如何分辨貧戶來分種子,如何威脅恐嚇地痞流氓不許搶奪貧戶的種子與秧苗,又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服當地豪強平價賣出部分種子,總算在年前把明歲春耕之事預備了個七七八八。只待二月裏育秧時,再挨村挨戶的巡查,確保春耕到位,爭取明歲豐收,無需朝廷再行免稅,而百姓安康。

楊景澄並沒送什麽值錢的年禮,無非是些家常動用之物,可寫的信上,字裏行間裏滿滿都是“老祖宗你看你孫子多能幹”式樣的炫耀。章太後是老人家,人一旦到了老年,往日再是天煞孤星的人物,都少不得盼個兒孫繞膝。往日不曾有人膽敢朝她撒嬌放賴,楊景澄來這麽一手,只把章太後喜歡的恨不能把人調回京中,日日見面揉搓幾番才好。

最妙的是,楊景澄不曾獨自邀功,哪怕寫給章太後的家信,亦事事以彭弘毅為先。仿佛他去往寧江府,做的不是衛指揮使,而是去做了五品的同知,日日給知府打下手抓民生。

這孩子相當會做人!章太後滿意的不得了。若是旁人,或要擔憂彭弘毅大功獨攬,然楊景澄不怕。一來他年輕,正是積累經驗的時候。沒有彭弘毅在前領路,紛繁覆雜的豪強人事關系,他一個初來乍到的決計理不順,便是為學到的東西,功績當做學費交了也不虧;二來他家世擺在那,彭弘毅不敢,也沒必要;三來位卑者兢兢業業做副手,那是知府擡舉,位尊者願跑前跑後,便是禮賢下士心系蒼生;四來楊景澄畢竟是武將,插手地方民政,名不正言不順,強行出頭反倒壞了朝中規矩。不如明面上做個跑腿的,大家臉上好看,心裏舒坦。

孫子撒嬌撒的好,老祖母高興;孫子為人大氣、行事周全,老祖母更是說不出的高興!可以說打小年夜那日收到楊景澄的家信起,慈寧宮裏一直洋溢著快活的氣氛。宮女太監們得的賞都比往年厚了幾分。不想,昨日下半晌兒,章太後接到了探子送來的信,喜悅的心情戛然而止,整個臉都掛了下來。

楊景澄與顏舜華的通信是個篩子,章士閣的何曾又不是?原本他區區一個知府,壓根入不了兩宮的眼。偏生他死活跟楊景澄過不去,當混跡東廠多年的丁年貴是好惹的?他不必幹什麽,只命人把章士閣與章府的信件來往通通謄抄一遍,轉手遞進慈寧宮。還犯得著楊景澄親自告狀麽?

因此章士閣的家信,原件與謄抄本幾乎同時送至了章首輔與章太後手中。看完謄抄本的章太後立時惱了。章士閣與楊景澄兩個孫輩,一個是有血緣的侄孫,一個是宗法上的侄孫,章太後雖略有偏心,總體上卻是差不離的。她今日的氣性,倒有大半是因章士閣的不爭氣,至於兩個孩子爭鋒之事,她還沒看在眼裏。

譚夫人不知章太後的不悅從何而來,是否與章士閣有關。定了定神,強行擠出個笑容道:“妾消息閉塞,昨日方聽聞士閣那孽障在外不好生做官,又冒犯了瑞安公世子,心裏急的了不得,方在大節下遞了牌子。此番實是士閣不曉事,外子與妾惶恐,特來向娘娘討個主意。您看過完年,犬子往瑞安公府陪個禮,合適麽?”

章太後神色稍霽。譚夫人的話裏有幾層意思,第一,是臣向君賠罪,不好生做官,使得流民四起,乃臣子的罪孽。借此表達章家並不敢蔑視皇權,縱貪權奪利,也只是臣子間常見的勾當,不曾過線;

第二,則是大家長對大家長,我家孫子惹了您家孫子,我來道歉。章太後是章家女,更是楊家婦。平日裏大家親的很,鬧起矛盾的時候,聰明人誰也不會認為和和稀泥即可揭過。與其自欺欺人,不如各自挑明立場,再行討論。

第三,雖是兩家人,但一為君,一為臣。臣子挑釁宗室,是以家長惶恐。進一步表了忠心,同時也表達了此乃孩子間置氣,與長輩無關。

第四,章太後既是章家女,章家自不能全然拿她當外人。自家人正該隨意些,只因隨意方顯親近。章士閣是章家的孩子,亦是章太後的晚輩。晚輩闖禍,請章太後做中間人,往人正經長輩處賠禮道個歉,大家依舊是親戚,孩子間的打打鬧鬧,切莫傷了親戚情分才好。

一番話有理有據,恭敬又不顯疏離,算的上極對章太後的脾性了。若是以往,章太後樂的做個中間人,維持太平假象,暗地裏再各自博弈。然而從去歲開始,楊景澄與章太後通信不斷。

縱然楊景澄指揮使不好生做,頂頭上司的年禮都糊弄,鎮日裏跟在個小小知府屁股後頭跑前跑後,叫人看得發笑。然,章太後畢竟是太後。民為貴、君為輕。章太後自家不以為然,可沒有任何一個君王,不喜愛一心為民的臣子。章太後再醉心權勢,也清楚的知道她的奢華、她的根基,皆來自於稅收。否則她也不會死捏著戶部,絕不肯放給永和帝了。

章太後沒有說話,譚夫人越發不安。她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,精致的妝容暈染開來,顯出了幾分狼狽之色。

就在她覺著自己快要支撐不下去之時,章太後終於開口了,只聽她淡淡的道:“徽州流民,亦是皇家的子民。”

譚夫人渾身一抖,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。是啊,蒼生是皇家的子民。她亦是當老祖宗的,去歲年中掀起的爭執,就好比家裏得寵的大孫子要殺了不得寵小孫子,最得寵二孫子替小孫子出了頭,當老祖宗的怎麽看?小孫子再不得寵,也是孫子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你欺負欺負無事,要殺人就過了。

“凡事留一線,不可竭澤而漁的道理,竟須我來教麽?”章太後嚴厲的道,“虧他是少年進士,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!”

譚夫人眼睛一亮!章太後此言,乃恨鐵不成鋼,她惱的是自家子侄的不爭氣,而非其他!

“彈劾的折子一摞摞的,你們嫌聖上沒把柄怎底?”章太後簡直氣不打一處來,“你們看看旁人家的孩子!也是宗室世子,也是千嬌百寵捧大的嬌兒,人家怎麽就能一腳水一腳泥的去發種子?我不說那堂皇的大道理,只說個人安危!去歲幾府水災,寧江受創最重,極易生出流民。流民敢恨老天麽?不敢!敢恨皇帝麽?也不敢!”

“他們最恨的正是那起子高高在上、吸食民脂民膏的狗官!”

“到時候流民席卷而來,憑你身邊多少武林高手,有個屁用!你能以一當十,能以一當百當千當萬麽?螞蟻咬死象,章士閣在尋死!”

“瞧瞧人家怎麽做的?你若是流民,你親眼看到地方官挨家挨戶的送種育秧,果真活不下去了要造反,你會不會死咬著好官不放?流民裏但凡有一成的人不肯殺好官,哪怕整個江南糜爛,有人護著這當官的,他就能逃出生天!”

“甚麽叫民心所向,如何收攏民心,一竅不通!你們給配的幕僚都是會喘氣的死人麽!?”

“叫人沖擊了一次宅邸,竟絲毫不長記性!”

“還有臉訴苦?還有臉告狀!?”

章太後砰的一聲,把扶手拍的震天響:“咱們家怎麽就養出了這樣的廢物!通通都是廢物!你們好意思笑話宗室?都是差不多的年紀,你比比人家華陽,比比人家瑞安公世子,章士閣就是個棒槌!給人提鞋都不配!”

譚夫人見章太後動了怒,趕忙跪下:“是妾教子無方,娘娘息怒。”

“息怒個屁!”章太後厲聲痛罵,“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,首輔在外忙碌,你們在家的全在吃閑飯不成?章士閣他老子有空與花娘勾勾搭搭,沒空教兒子?章士閣他娘有空跟姬妾爭風吃醋,沒空教兒子?你家那多大伯子小叔子,排出來幾十個長輩,沒一個有空管管這幫混賬小子的?”

“看看你們幹的都什麽破事!”

“二丫頭毒個小妾都毒不利索!”

“一群廢物!”

譚夫人張嘴想說什麽,章太後卻是喝道:“閉嘴!我不想聽你的屁話。家去告訴你夫君,混小子做不了官就給我滾回來,省的丟人現眼!”

譚夫人素知自家小姑子的脾氣,當年在乾清宮的簾子後頭罵朝臣,一口氣倆時辰不待歇的。端的是比民間動輒指天罵地的潑婦都厲害,她哪敢辯解?老老實實的磕了頭,逃也似的退出了慈寧宮。

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,章太後外放的怒意瞬間收斂。她看向了宮外的方向,目光如水。

事已至此,哥哥,你會把孫子調離徽州,避開楊景澄之鋒芒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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